女性主義文學批評



女性主義文學批評
女性主義(Feminism) 風行於20世紀下半業
起源於歐洲女性的自覺,即在20世紀之前發生於歐洲的「女權運動」:經由工作擁有獨立的經濟能力,和男性同樣接受教育,並享有相同的政治權刀與社會地位。這一以女性為思考中心的政治、經濟觀點和行動逐漸滲入各領域,形成一種普遍性的文化現象。

女性主義文學:文壇裡出現受女性主義所啟發的女性文學。

20世紀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主要是出現在英、美、法三國與若干第三世界中。


一、維吉尼亞•吳爾芙(Virginia Woolf, 1882-1941)
1929年出版<<自己的房間>>。她所提出的女性文學觀建基在她個人的親身經歷和感受上。她的主張可歸納以下三點:
(一)女性的經濟獨立問題
女性為何只有在「虛構的世界」裡才能擁有比較獨立的地位,而無法在真正的文學歷史與現實世界裡出現?
因為長期以來,「女性」都是依附在男性身上生活,甚至也須依靠男性才能生存所致;主因便是女性從來不曾擁有獨立經濟能力。

(二)女性創作的困境
女作家在寫作時常會遇到的挫折
1.生活空間的侷限:沒有獨自擁有的空間,無法安靜而專注地創作。
2.生活內涵的單薄:不像男性一樣能夠在外發展而積極參與社交活動,因此無法擁有與社會文化緊密結合的各種人生經驗。造成了女性所創作的作品因題材單調與內容貧乏而缺少吸引讀者的力道。
3.知識的缺乏:不像男性一樣接受正式的教育,所以缺少由智慧與經驗所累積成的歷史知識,對現實世界的探索能力也不足,因此創作品常聚焦於內心世界的摸索,以至於格局甚小。

(三)女性角色的壓抑與扭曲
女性長期以來,不僅在家庭裡的地位不如男性,在社會上更屬於被壓抑與孤立的一群;而這種不公平、不合理的遭遇則是歷史積習所造成的結果。
男性主導政教制度與社會文化機制,並掌握其歷史的撰寫與詮釋權,這樣的歷史傳統與制度習俗,當然也造成了文學史的內容全都是以男性(父權)為中心來書寫與詮釋的結果。因此文學史中的女性幾乎完全被消音。

二、西蒙•波娃(Simone de Beauvior, 1908-1986)
法國的西蒙•波娃認為,女性在歷史上的身份一直是以男性的「他者」(Other)而存在,也就是屬於社會裡面一個比較地下的階級。
她於1949年出版<<第二性>>,此書包括一、二兩集。
第一集為<事實與神話>,討論三項課題
女人的生理與心理的發展過程
歐洲女性的歷史
男性作家筆下的女性神話
第二集為<當今婦女的生活>
析論女性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中,其地位的發展趨向分為四期:
形成期、處境、調適和趨向解放。

波娃最引人注目的論題是「性別」
她指出,一般俗稱的「性別」其實並非指男性與女性在「天生的」生理結構上有明顯不同的「生理差異」(sex);相反的,這一術語乃是指在「人為的」政經制度、文化習俗和社會階級等外在環境的長期雕塑下,因而逐步形成的一種男性與女性在「文化上的差異」(gender)。

這些外在環境的標準和規範,其實都是以男性為中心所制定出來的。不幸的女性因為長期被圍困於這些制度與規約下,才不得不壓抑自己天生的特質和專長,並刻意地培養出可以獲得男性讚許的一些特色。在這些制度與規約的長時間教導下,最後,連女性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認同了這些特色、而將它們視為自己必需努力去養成的優點了。

這一結果顯然是因為、男性利用女性身體的勞動力比男性弱的事實,讓她們覺得和男性相比,自己確實是一個弱者所造成的。這是男性將女性「物化」的陰謀已經得逞的結果。波娃宣稱,我們今天所稱的女性之特性,其實根本不是女人「天生即如此的」(be born),而是「後來被男性形塑出來的」(become)。

三、伊麗葛萊(Luce Irigaray, 1930-)
1974年<<另一個女性的反射鏡>>中的三個標題:古代「對立性」夢想之盲點、反射鏡與柏拉圖的山洞。

她是以女性的身體與感覺為立論的基點,批判20世紀初的心理分析理論,指出這一理論對女性的態度充滿了敵意與偏見,再來針對更早期的西方哲學中對女性的扭曲解釋提出深入的分析,最後追溯到柏拉圖的寓言式理論。

批評弗洛依德的伊里帕斯情結,小男孩因看到女性的身體缺少陽具,而對女性產生恐懼或鄙夷的心理,小女孩也因發現自己的身體缺少陽具而產生自卑感與焦慮心理。弗洛依德以正面的態度看待男性不正常的「歇斯底里」心態,將它解釋為促使男性能夠創作出新穎作品的主要驅動力,她質疑為何女作家就不是如此?

也對拉岡提出批判。
認為拉岡的「鏡像期」是以男性為本位的性慾二元對立觀,即:男性主動而女性被動,女人的性慾取決於男人的性慾,女人的快感來自取悅男人,她採取了顛覆傳統的方式強調這正好說明了,男人獲得性滿足的方法,其實是單一的,因為他必需借助手、陰道、性幻想的摩擦或刺激自己的陰莖才能達到性滿足。但女人則不同,因為她可以用來愉悅自己的方式其實是多元的,因為女性具有這種多元的特質,所以當然能夠擺脫男性中心的霸權
話語,建立起女性特有的既流動且靈敏的女性語文。

「鏡像期」:拉岡主張孩子在進入一歲半的「鏡像期」後,一方面透過觀察自己映照在鏡子裡的影像,來認識自己,同時也因開始學習語言,而進入充滿象徵意涵的世界。由於透過影像所認識的自己與真實世界裡的自己有別,孩子對象徵他自己的語言之了解也與事實產生了斷裂的情形。

在這時期裡:孩子發現母親因為缺少陽具,而將它視為她的慾望,而他自己也將父親的語言視為「權威的意符」,於是「權威的意符」、「父親的陽具」與「母親的慾望」乃連結起來。

而這一情形繼續發展的結果,對女性而言,即為了滿足這一慾望而將自己變成可慾(即陽具,也是慾望的意符)之物,以吸引男性;對男性來說,則是在利用他的陽具來滿足他的對象之時,也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不斷地去尋找另一個女人,因而形成不忠於女性的本性。

四、克莉斯蒂娃(Julia Kristeva, 1941-)
1974年<<語言理論之革命>>
1986年<<婦女的時間>>
她的女性主義論述建基於語言學,她的語言學觀點則充滿符號學的色彩。

她指出,語言學家已經有力地證明語言符號的意義,其實是由它在句中的位置來決定的。這種情形就像是嬰兒和母親的關係一般,也就是當嬰兒還在母親的子宮時,她/他與母親互相溝通的震動方式雖然繁複多樣,但卻也深具節奏性。當「女兒」成長到鏡像期時,她與母親之間的溝通展演成一套流動而多元的「母體符號語言」。

只不過這套語言在女孩子的繼續成長過程中,因遇到了父權社會中的主導語言,而受到強烈的壓制,因而不得不潛藏於她潛意識中。據此,克莉絲蒂娃:宣稱父權體制所壓制的其實並不只是女性而且是「母性」。

這一受到壓制的遭遇,從此開始在女性的心裡埋下了未來想要挑戰與顛覆父權體制的種子。等到女孩長大成人,而且有機會進行文學創作時,她便以一種複製她自己在鏡像期與母親溝通的那套「母體符號語言」,也就是那一充滿流動、無拘無束、多元而富含節奏性的語言,來抵抗、衝擊與破壞那佔有社會主流地位的象徵著自秩序與法規的嚴厲父系語言。

克里斯蒂娃採取了「符號式語言學」的觀念,將討論的對象從語言轉到文學上。
語言有多義的性質,以語言為傳達媒介的文學作品,其內涵當然也必定是多義的。文學作品並不是一個靜止的語言現象,而是一種由語言符號系統,依照某種情況所組成的「實踐」,因此,其內涵當然也不可能只有一種含意。從「意義生產」的角度來看,文學作品應該可說是一個可以產生很多意義的文學文本。

克里斯蒂娃強調,文學文本並非指純然由作者所創作出來的「靜態產品」,而應該是一個作家、作品、與讀者三者所匯合的場所,這個場所讓作家、作品、與讀者三者在其內產生複雜的互動,然後才鎔鑄出新的含意,因此所謂文學文本其實可視為一個「生產意義的過程」。

克莉斯蒂娃說的「由符號系統依某情況所組成的實踐」,若從宏觀的角度來看,應可理解為文本的含意是在「說話主體」與不同的「社會體制」互動之下所產生的。她的此一觀點,可在她討論文學時所提到的「互為文本」一詞得到清楚地證明。她認為任何文本都不可能是一種孤立的存在,在時間和空間上它和其它文本之間都有許多複雜的關係,例如:繼承、影響、改變。文本是通過這些關係所形成的「論述」來進入社會體制的運作中的。

1986年出版<<婦女的時間>>,將研究重點逐漸轉向婦女的現實生活上,她提出不少具啟發性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觀點。其中,從歷史的角度切入,斷定以「男性」為主的文明史所顯現的時間觀,其實是由前一直往後走的線性時間;女性在這樣的歷史文明洪流中被刻畫出來的影像,則是在難堪的處境中所呈現的被扭曲的性格,以及因無法繼續控制內心的壓抑而偶然發生的無奈又無力的抗爭。

她認為女性的身體是屬於周期性的循環與律動,女性的時間當然也應該屬於重複而永恆的狀態,因此,與男性的價值文明可說是完全不同的。因此女性應該充分發揮女性專有的特色,來滋潤、豐富歷來因被男性所獨霸而使得內涵已呈現明顯枯萎的人類文明。

五、西蘇(Helene Cixous, 1937-)
西蘇在<<美杜莎的笑聲>>表達了她對女性創作的論點。她認為女性天生的稟賦中包含,無所拘束的想像力和變動不居的性情,而這些特質原本是非常適合用來創作的。但在男性所建構出來的強大父權機制下,女性這些自然的稟賦,被強迫的禁錮在黑暗中,並被塑造成性情溫柔而滿足於家居生活的形象。

因此,女性應該拒絕接受,把生物學與人為的文化混為一談的觀點。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改寫自己過去被男性描繪成的「故事」,也就是擺脫父權機制的掌控,深入自己的內心之中去挖掘出被壓抑的潛意識,而藉著創作出真正屬於自己的生命記錄,來發出自己獨特的聲音。

女性在創作方式上,不必受到任何理論的限制與規範,只要完全發揮自己的特色,便能夠對抗佔有主流地位的男性話語。西蘇還進一步提出,女性天生的本質即有「雌性同體」(hermaphrodite)的優點,也就是與男性必需藉著陽具的權威才能創作的「單一性」不同,女性的身體天賦即有比男性更為完整的「雙性」優勢。

在創作時,女性應該從了解自己身體上,具有兼容並蓄的優勢開始,越過男性的單一性質標準,關注差異性與多元性,創造出一種可以勝過所有階級和文法的規範,而且無法被破壞的女性語言。

六、伊蓮•蕭瓦特(Elaine Showalter, 1941-)
美國的蕭瓦特所提出的女性主義文學批評有兩項主要特色
(一)是挖掘出文英國文學史上,被男性中心的主流體制所壓制的女性作家,她在1977年出版的<<她們自己的文學>>一書中,以歷史事實為依據、指出歐洲的女性,其實一直活在男性中心的社會文化機制下,而長期遭受非常不公平的待遇。她以19世紀以來的女性文學,為研究對象將女性作家們的奮鬥過程區分為三個階段:
1.「陰性時期」(feminine phase) :1840年到1880年
此一時期中,女性作家在掌握全社會的父權機制下,為了能夠取得創作與發表的機會,乃以模仿男性的作品為寫作的主要方式
2.「女權主義時期」(feminist phase):1880年到1920年
女性作家有意識地且努力地反對,前述的男性標準和價值觀,並積極爭取自己的權利,而且把討論的範圍擴及到弱勢與少數族群
3.「女性時期」(female phase):1920年之後
女性作家全心致力於「自我的發現」上,尤其是刻意釐清、並盡力開展出與男性文學有別的「女性文學所」獨有的特色和價值。

(二)她在<荒野中的女性主義批評>所採用的分析方式,也就是將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特色與方向區分為四個領域:
•女性作品與女性身體
•女性作品與女性語言
•女性作品與女性心理
•女性作品與女性文化

七、珊卓•古爾伯特(Sandra Gilbert, 1936-) 與蘇珊•古巴(Susan Guba, 1944-)
於1979年兩人合著<<閣樓上的瘋女人>>,對19世紀的重要女作家進行研究,書中兩人描述了,在以男性為中心的社會文化機制中,男性作家因是文本的創作,如同與宇宙的創作者「神」一般,地位難以撼動,也不能質疑;而女性作家,如果想在這樣的環境中創作,唯一的方法就是服膺男性的創作規則與標準,這樣的描述顯然只是她們的寫作寫作手段。

有若干女性作家,想在作品中表現出真正的自我,只不過這種擺脫父權體制的壓力,拋棄男性的標準框架來堅持自己理想的行動,替自己贏得的回報卻是「瘋女人」的汙名。

這類女作家其實是擁有睿智的策略的,就是以「天使vs.怪物」、「監禁vs.逃離」、「溫柔貴婦vs.瘋癲婦女」等「二元對立」的方式,讓自己可藉著「瘋女人」的意象來掙脫主流的男性框架之制約,並經由回溯整個歷史,恢復過去的記憶等,去找出屬於女性所特有的真正特質與力量,進而以顛覆父權的方式展現出鮮明的自我意識。

到了1985年兩人依文學史的架構,選編了一部只錄取女性作家的作品文集-<<諾頓女性文選>>。

小結
20世紀下半業的文學批評表現最為亮麗
•60年代末期-70年代中期:重點以「兩性的生理差異」為據,來揭露男性文化是如何地歪曲女性的特質與形象,並極力批判長期佔有主流地位的陽具中心思想。
•70年代中期至80年代中期:重心轉為以女性的立場為基點,深入探討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心理和語言表達的特色。
•80年代中期迄今:邁向跨學科的領域,將文學跨入文化,有以下四種趨向
1.受到女性和男性的差別為焦點的「性別研究」(Gender Studies)所影響,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重心,集中在探討女性文學作品的主題、語言、人物刻劃、敘事結構和文類的選擇與男性作品有何差別。

2.在社會主義觀點的影響下,出現了強調閱讀活動和其他所屬的社會文化擁有密切關係的,「社會主義的女性主義」(Socialist Feminism);它主要在探討作品的內容、意識形態與其內容的關係,也就是強調女性也是社會裡的一個階級,所以「女性文學」與當時社會的道德、文化、歷史和經濟當然不能分開。

3.反對心理分析學說中的父權觀點,進而以母親為中心的「心理分析的女性主義」(Psychoanalytic Feminism) 。主張女性可以運用特有的流動、循環的感性語言來創作的文學作品,以打破依靠父親霸權所建立的象徵式權威和秩序。

4.關心社會邊緣的黑人、女同性戀等少數族群為論述中心的「少數族群女性主義」(Minority Feminism) ,主張女性不應只想取得與男性平等的地位,而應更積極地彰顯女性異於男性的特質,藉著女性專有的直覺式語言包容、包容而模稜的手法創作出以開放為結尾的作品。

「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重點
1.關心女作家的創作情況,倡導女性閱讀上的自覺性。
2.討論文學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分析其中的女性意識。
3.挖掘女性作家的寫作特色
4.以女性的角度為基、重新分析人類的語言與思維、文學的敘述方式與文類,以及作品的評價標準,進而強調男女各有獨特的視域,以兩性的並存可以豐富文學的內涵。
5.透過挖掘出長期被壓抑的女作家之作品,來重新評價改寫文學史。

留言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