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受困於疫情而必須待在家裡的我們,實在非常適合讀這本亞莫爾•托歐斯所寫的<<莫斯科紳士>>。小說描述一位俄國伯爵因其貴族的身份,被蘇聯的布爾什維克法庭,判處終身不得離開大都會飯店。雖然被局限在飯店之中,伯爵運用其堅毅和務實的態度生存下來,並且和他人建立友情、親情和愛情關係。
我對亞莫爾•托歐斯筆下的俄國感到十分著迷,非常喜歡它的文化和建築,很想去看看伯爵故鄉的那一片蘋果樹、波修瓦劇院、克里姆林宮、聖彼得堡的冬宮,當然還有大都會飯店,那個被作者形容為「房間後面總是還有房間,門後面總是還有門。」,那個妮娜帶著伯爵發覺驚喜和到處冒險的小世界。伯爵在大都會遇見許多人,所以讀者可以聽到不同的故事,也看到伯爵的命運如何和這些人交織在一起,一點都不會感到煩悶或無聊。
不過會讓人願意把這本不算薄的書讀完,有非常大的原因是因為作者把小說裡的人物塑造的很生動討喜,尤其是主角伯爵,他是一個紳士,有極高的素養,懂得做人處世的道理,在各種處境中都能保持他一貫的優雅,因為他是一個這麼好的人,我希望看到他的人生有一個美好的結局,所以我一頁一頁的讀下去⋯⋯
一個失去自由的人,他的人生應該是個悲劇,但伯爵卻用他的故事告訴我們,你的處境無法定義你,你的行動才能定義你的存在。伯爵從大公身上學到:「厄運會以很多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一個人倘若無法掌控自己的處境,就會被該處境掌控。」所以伯爵以耐心和毅力來掌控他的處境,他務實地思考該如何存活下去,就像伯爵的祖母說的:「你為什麼要如他所願呢?」為什麼要讓敵人稱心如意?他們不就是希望看你悲慘度日,快樂就是你回敬敵人最好的方式。伯爵不哀嘆自己所失去的,就像魯賓迅,他善用所擁有的資源,他的人脈,他的金錢,他找到一份可以發揮所長的工作,讓自己的生活有重心,並且和他人產生連結,他還養了一個女兒-蘇菲雅。一開始他覺得自己的日常被蘇菲雅打擾,但之後卻因為她得到救贖。
另外我從<<莫斯科紳士>>得到最大的收穫是對於「世界觀」的理解,我終於被說服為何它很重要了。也就是小說裡提到的第一種生活和第二種生活:前者是對世界敞開大門,後者是關起門來,把自己鎖在裡面,這兩種生活是莫斯科要做的選擇。伯爵說,哪怕只有一點點可能性,為什麼要委屈自己去過第二種生活,和其他人分享我們的生活的方式,是人類最基本的渴望,即便城門被強硬地關上,第一種生活的力量也會找方法從縫隙裡溜出去。他繼續舉廚藝和音樂為例,大廚埃米爾煮東西的時候,不是按第二種生活來做的,他會煮維也納小牛肉和巴黎乳鴿;蘇菲雅在練琴的時候不會只彈穆索斯基,她會彈巴哈和貝多芬,這就是第一種生活的展現。
即便人民因現實狀況,必須委屈自己適應第二種生活,儘管夢想因此變得遙不可及,人們還是會想盡辦法去追求,就像三巨頭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在封閉的蘇聯,湊齊十五種食材來煮馬賽湯,就像那個想成為建築師的年輕人,不斷地設計獨特的房子,哪怕蘇聯只蓋一模一樣的公宅,還有那些嘗試演奏美國音樂的樂手⋯⋯。第一種生活就代表了自由的展現,代表了可能性和機會,代表了人類的連結。
事實上,人是不可能沒有「世界觀」的,在這我不是指那種狹隘的知道「世界事實(facts)」,或是對升學及未來工作有幫助的「功利主義」國際觀,它甚至也不能用去過多少的國家來衡量,它應該是一種「生活方式」、一種生活態度,一種人類想要成長,想要擴展自己視野的渴望,從世界最優秀的人事物中學習,吸收養分,讓人能變成更好的自己。我們不可能背對世界而活,難道我們的生活中不充滿了世界的影響,好比我手上這本小說是美國人寫的,頭頂上方的冷氣機是日本製的,身上穿的衣服是韓國製的,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作家,而我學習的對象是全世界的大師,這就是我的「世界觀」。
當蘇菲雅看到巴黎的凱旋門、艾菲爾鐡塔,和杜樂麗花園之後,她知道她無法回去過第二種生活了。透過小說我明白,你處境或許可以決定你的自由,但更重要的是你的心和思想是否是自由開放的。蘇菲雅因為害怕而不想離開大都會飯店,伯爵對她說了一段話,很適合當作這篇文章的結尾。「我們的人生受不確定的因素所宰制,這些因素很多都有破壞性,甚至非常可怕。但是只要我們敞開心胸,堅持不懈,我們便有可能在某個時刻頓然領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的這一切,都是人生道路必經的過程,也唯有如此,我們才能跨進我們註定要擁有的嶄新人生。」
*作者其它小說:《林肯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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