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者-韓江


出版社:漫遊者文化,作者:韓江,譯者:千日,出版日期:2016/04/07

素食者朗讀片斷


一個想變成一棵樹的女人,不需要食物,只需要水和陽光。她的身上長出了枝葉、樹根,從兩腿之間綻放出鮮花。2016年曼布克獎得主韓江的小說<<素食者>>,描述一名女子-英惠因為失眠和惡夢而無法再吃肉,沒有人能夠理解英惠成為素食者的行為,英惠的丈夫和家人都試圖讓英惠再次成為肉食者,英惠的父親甚至用暴力要讓英惠就範。小說由三個章節構成,分別以不同視角來觀看英惠,描繪英惠如何一步步地走向極端,變得瘋狂。作者韓江以飲食習慣的改變為出發點來探討暴力、惡、慾望、美和救贖等議題,英惠為了貫徹不吃肉的決定,甚至放開了繫著正常生活的細繩,不惜以自己的身體和生命與這個充滿束縛跟暴力的社會衝撞,最終似乎只能逃離到幻想的世界才能抵抗外界加諸於自身的痛苦和殘忍。



第一部 素食主義者
這個章節以英惠的丈夫為敘述者,伴以英惠內心的獨白構成。英惠在夢裡看見血淋淋的肉塊、動物的眼睛和殺人的畫面,因為這些惡夢她無法入眠。她沒辦法再吃肉,也不能聞到肉的味道,對於突然成為素食者的妻子,丈夫只想到自己生活的不便,沒有任何關懷和理解的意願,看到日漸消瘦的太太,丈夫沒有心疼或難過,只把她當成一個急於擺脫的麻煩。丈夫把妻子當成是煮飯的工具、做家事的傭人,甚至是洩慾的對象,當妻子再也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和無法滿足他的需求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和她離婚。他當初會娶她不是因為心動,而是因為她很平凡,所以他不用費勁讓自己配得上她。但變成素食者之後,妻子再也不是平凡的人了,而是成了他不喜歡的那些「過度」的事情,逾越了正常的界線。那天他帶她去參加公司的聚會,妻子堅決不吃肉的舉動讓其他人議論紛紛,他因為她感到羞恥,當妻子不再和他上床,他用力氣侵犯她。後來當岳父扇妻子耳光,想把肉硬塞進妻子嘴巴,他沒有保護她。在這一章節裡的男人,不是用暴力對待女人,就是在一旁冷眼旁觀,不管是父親、弟弟、或丈夫,都冷酷無情,女人處於弱勢,最終也只能以傷害自己肉體的辦法,來表達自己的意志,做為一直以來屈服和順從的反動,想藉此拿回對生命的主導權。但對身體所擁有的掌控權之後也因為更大的權威而喪失。

小時候受到家暴和目睹父親虐待小狗的畫面,已經侵蝕英惠的心靈,陰影在很早以前就蟄伏在暗處,隨時等著撲向英惠,英惠不是突然精神分裂的,而是長時間的壓抑和受苦讓她崩潰,在父權的傳統社會裡,做為被噤聲的女性,她不知道要為自己挺身而出,不知道該找誰幫助,她甚至不知道要躲,直到有一天,身心都不能再負荷,惡夢終於穿過潛意識的防備,呑噬英惠。讀到這,我們或許都會和姐姐一樣提出相同的問題:「不能早些阻止嗎?阻止這些無人能明白的東西進入英惠的骨髓裡?」

第二部 胎記
這章以英惠的姐夫為敘述者,姐夫是個藝術攝影家,枯竭的靈感因為聽說小姨子臀部上的胎記而再次活躍,甚至還產生了不可告人的慾望。姐夫在英惠的身上彩繪了鮮艷的花朵,並且想拍下花朵交合的畫面⋯⋯
在這一章英惠雖然成為了男人的繆思女神,但仍舊是男性慾望的客體,姐夫支配英惠祼露的身體,叫她擺出任何他要的動作,透過男性的凝視物化女性,他沒把英惠當成一個活生生、有感情、有想法的人,他和她上床不是因為愛她,關心她,而只是因為慾望。他不該在英惠還在接受治療的時候,佔她的便宜,英惠生病了,她沒有足夠的理智可判斷事非對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身體上的美麗花樣讓英惠感到安心不再害怕,因為那些花朵彩繪使她化身為植物一般的存在,而不再是因殺戮而沾滿血腥的動物,她終於可以擺脫惡夢的糾纏。她被花朵吸引,姐夫為了滿足私慾,故意也在身體上畫上花朵引誘精神狀況不穩定的英惠,英惠會姐夫上床是因為她認為她自己是植物,而且她是和另一株「植物」在交合,但醫院對姐夫的診斷是「精神正常」,那就代表他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全部的責任,他的作法如同犯罪並且是不道德的。

第三章 樹火
最後一章以英惠的姐姐仁惠為敘述者,仁惠在所有人都拋棄英惠之後獨自扛起照顧英惠的責任,她善良、沈著,堅韌地面對生命的困難。但她其實十分的孤獨和疲憊,她從來沒有好好享受過生活,只是一直在忍耐,她感覺心中有一個漆黑不見底的洞口要將她吸進去。有一天她差點要上吊自殺,但她看見盛夏的樹木像是綠色的火花一樣燃燒,火焰包裹她的身體,沒有一棵樹願意接納她的生命。如果沒有發生英惠和丈夫的那件事,「沒有強烈地把當時的一切沖毀,垮掉的肯定是自己⋯⋯」

英惠的狀況愈來愈嚴重了,她不只不吃肉,甚至不再進食,只要水和陽光,她想徹底的變成一棵樹木,但是醫院為了維持她的生命,而要強行插管餵食,他們捉住英惠的雙手,她不斷掙扎,血噴了出來⋯⋯「為什麼不能死掉呢?」英惠這樣問姐姐,姐姐沒有答案,但最後姐姐阻止了醫生繼續插管,在送英惠到另一家醫院的路上,仁惠看到了路邊熊熊燃燒著的樹木,像是在反抗似地,她用強韌的眼神凝視樹木。

仁惠之所以會阻止醫生,是因為她終於理解了英惠的痛苦,小說裡曾說到有一次姐妹倆迷路,英惠對姐姐說:「我們甘脆不要回去吧?」,那時的仁惠不懂英惠是因為父親的暴力而不想回家,她不知道妹妹原來是想和她求救,她在想當初如果就那樣帶著妹妹離家,結局是否就會不同?所以這一次她明白了,她知道英惠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和那些惡夢有多麼可怕,因為她也開始因為惡夢而睡不著覺,她知道妹妹是因為沒有任何其它選擇了,才走向這條路,而最後她那強靭的眼神代表她這一次是真正地勇敢和堅強,而不再是對加諸在自己和妹妹身上的暴力和痛苦默默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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