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莉塔-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


出版社:三采,作者: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譯者:陳錦慧,出版日期:2011/10/07

「蘿莉塔,我生命的光芒、我胯下的烈火,我的罪,我的魂。蘿-莉-塔:舌尖從上顎下滑三步,第三步,在牙齒上輕輕點叩。蘿,莉,塔。」我永遠忘不了,當我讀到這個句子時,我有多麼驚訝和喜愛。它是那麼的簡短卻強而有力的道出了慾望和深情,其實在我還沒讀<<蘿莉塔>>這本書之前,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精彩絕倫的開頭,但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喜歡小說那令人不安的內容,遲遲沒能讀它,不過就如同我一直說的,和書的緣分是說不準的,果然<<蘿莉塔>>沒有令我失望!

我太喜歡<<蘿莉塔>>了!應該是說,我沒有想過我會這麼喜歡它!我要繼續引用第一章的句子,讓大家看看納博科夫,如何用看似平凡無奇的文字,卻可以營造出一種餘韻不久的感受:「清晨時,她是蘿(Lo) ,平凡無奇的小蘿,四呎十吋高,只穿一隻襪子;身穿寬鬆長褲時,她是蘿拉;在學校她是朵莉(Dolly);正式簽名時她是朵拉芮絲(Dolores)。然而,在我懷抱裡,她永遠都是蘿莉搭。」(p10) 


<<蘿莉塔>>是一個有戀童症的殺人犯所寫的告白式回憶錄。我在讀<<蘿莉塔>>的時候,非常的矛盾,一方面我不能接受韓伯特的行為,但一方面我又被他的文字所深深吸引著,那些高明的雙關語、譬喻法、造字、借喻,讓我好像也變成那個被他用精心設計的手段所引誘的蘿莉塔了。我本來以為<<蘿莉塔>>是本情色小說,裡面會有很多露骨的描寫,想不到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不要說會讓我有色情的聯想,連情色都沾不太上邊。它反而有點像羅曼史,是一個在戀愛中的男人所寫的真情宣言。

還有,我也沒料想到原來<<蘿莉塔>>是一本公路小說,韓伯特開車戴著他迷人的小伴侶在美國境內到處去,居無定所,晚上睡在簡陋甚至骯髒的旅館裡。韓伯特和蘿莉塔這對「父女」根本沒辦法過正常的家庭生活,而韓伯特也只想永遠「在路上」這樣他至少可以假裝世俗的道德規範,法律的制裁永遠不會拆散他和他的小魔女。「在路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什麼事都是新鮮好玩的嘗試不是真的,就連和繼父睡在一起的亂倫,也像是個好玩又刺激的遊戲。不要停下來,不用和周遭正常的小孩比較,蘿莉塔就不會覺得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不正常和扭曲,這或許也是小蘿願意勉強配合的原因。

在還沒有讀<<蘿莉塔>>之前,我一直覺得蘿莉塔這個詞代表的是小妖精,小魔女的意思,也就是說她們並不全然的純真無邪,也就是就算她不是百分百投入,但也半自願參與這邪惡的性活動。但讀完<<蘿莉塔>>之後,我在想我是否真的可以相信韓伯特,這個不可靠的敘述者所說的話?畢竟在小說中,我們根本聽不到蘿莉塔的聲音,難道在一個戀童的人眼中,所看見的所感受的不會是已曲解的真實?總之我們都聽到蘿莉塔每晚啜泣的聲音。或許蘿莉塔是性早熟,但也絕不代表韓伯特就可以,以愛之名行滿足他個人慾望之實。

不,我一點都不同情韓伯特,即便他最後被蘿莉塔拋棄,即便因為蘿莉塔的離開讓他的心再也得不到愛的養分而死亡(冠狀動脈栓塞),我也不同情他。因為就如同韓伯特自己所說的,他是個怪物,可鄙、殘忍,他不擇手段的控制蘿莉塔,囚禁她,蘿莉塔就像隻輕盈美麗的蝴蝶應該恣意的飛翔,卻被韓伯特做成了標本,失去了光芒,動彈不得。韓伯特不懂得占有不代表愛。

最讓我不恥的是,韓伯特發洩自己的慾望之後,還期待蘿莉塔可以像個正常的小女孩一樣,喜歡文學,喜歡運動,裝作沒事般和他和諧相處,這有可能嗎?韓伯特注定只能得到蘿莉塔的人,得不到她的心。我覺得對韓伯特最大的懲罰,就是當他的「分身」Q 出現帶走了蘿莉塔,一個比他更邪惡,一個去除掉愛,對蘿莉塔只有慾的分身 Q ,竟然還獲得了蘿莉塔的愛,真是既諷刺又可悲。

納博可夫說,他寫小說並不是要教化讀者,對他而言只有當作品能夠賦予「美學喜悅」的感受時,他才能承認它是小說。而所謂的「美學喜悅」是一種存在感,讓人得以其他以藝術(或是好奇、溫柔、仁善與狂喜)為基準的存在狀態相互聯繫。(p386) 所以不要試圖在<<蘿莉塔>>中去找出關於某個國家、某個社會階級或作者本身的訊息了,就單純的被「美學的喜悅」衝昏頭吧,就像韓伯特被他對蘿莉塔的愛(慾)衝昏頭一樣。

最後讓我再引用我那最可惡又最深情的韓伯特所寫的美麗告白,讓這本充滿「美學喜悅」的作品劃下句點。「我聽到是孩子們遊玩的動聽聲音,如此而已。當時空氣多麼清透,因此在那忽強忽弱,忽而遙遠、忽而近得出奇,忽而直率、卻又神秘如謎的混雜人聲中,你偶爾可以聽到一陣清晰生動的笑聲,或球棒的敲擊聲,或玩具貨車的咔答聲。然而距離實在太遙遠,光憑肉眼,實在無法從那些輪廓淺淡的街道上辨識出任何動作。我站在高聳的山坡上,聽著那音樂般的震顫,聽著那此起彼落的叫喊,襯托著低語呢喃的背景。當時我忽然領悟:那種絕望的痛楚並不是因為蘿莉塔不在我身邊,而是因為她的聲音不在那合音裡。」(p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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