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女樂園-左拉


出版社:野人作者: 埃米爾‧左拉,譯者:李雪玲,出版日期:2013/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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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拉的<<婦女樂園>>是<<盧貢-馬卡爾家族>>系列小說中的第十一部,此系列是描繪法蘭西第二帝國時期社會景況的百科全書。左拉作為自然主義的代表人物,試圖以科學的方法來研究遺傳和環境因素如何影響和塑造角色的性格。<<婦女樂園>>主要在描寫十九世紀中期巴黎的消費文化,以一間寛敞華麗的百貨公司-「婦女樂園」來對比街上老舊窄小的店舖,帶出在新型態的消費之下,社會所經歷的改變。



小說中的男主角穆雷是「婦女樂園」的擁有者,他以許多創新的銷售手法來經營他的百貨公司,像是折扣促銷、貨物寄送、退貨服務和廣告宣傳等策略來招攬顧客。穆雷的目標族群是女人,他要把「婦女樂園」營造成一座富麗堂皇的廟堂,讓每個女人都能在這被引誘,被勾起消費的慾望,她們臣服在自己的慾望之前,心甘情願的掏空荷包,支付一時意亂情迷所看上的商品,最後都將成為廟堂的獻祭。這些女人們無疑是消費主義下的犧牲者,她們以為有自由選擇購買的意識,實際上,她們的需求是被生產者用銷售的技巧所創造出來的。穆雷先用廣告塑造出商品的神秘性,賦予商品特別的意義,例如他的那款絲取名為「巴黎幸福」,好像買到它就可以帶來幸福一樣,再加上他故意用接近成本的定價來販賣,更讓「巴黎幸福」在還沒上巿之前就已經造成很大的轟動,讓人覺得非擁有它不可。女人們以為她們用便宜的價格買到了商品,殊不知,這只是一個誘惑她們走進「婦女樂園」的方式,一旦她到了那,就會被琳琅滿目的櫥窗擺設,新奇花俏的產品和店員的鼓吹恭維給吸引,忘了自己的理智,正中穆雷的下懷。

穆雷不只知道如何讓顧客上門,更重要的是,他還知道如何留住她們。他把「婦女樂園」打造的既漂亮又舒適,幾乎就是名副其實的「樂園」,在裡面逛累了,有休息室免費供應點心和飲料,並且還有閱覽室,讓因等待而感到無聊的男士們打發時間。當女士們買東西時,還有專人服務拿東西,帶領她們從一區走到另一區。所有食、衣、住、行所需的用品都可在這一次買齊,選擇又多,比起去對面那些陰暗狹小的店鋪,花時間一家一家分次購買,在「婦女樂園」的消費體驗要來的愉悅得的多。即使在「婦女樂園」裡待上一整天也不成問題,當然待的時間越長,消費的機率就更高,這些都是穆雷早就預料到的。

穆雷管理員工的方式比起傳統小店那種學徒制,也是很新穎的。他創造了佣金制度,讓銷售人員之間不斷地競爭,為了賺取高額的佣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對顧客們獻殷勤。穆雷還會在員工面前扮白臉,讓他的助手扮黑臉,而之後穆雷也採用女主角黛妮絲的建議,以休假制度取代淡季解僱潮,創辦互助基金,成立員工圖書館和休閒娛樂廳等。當員工的福利增加,安全感提升,他們自然而然願意留在公司,更願意為公司效忠。

綜觀來說,穆雷的商業思維對當時的巴黎而言,是十分地激進和大膽的。他不斷地增資以便能買地擴建,他知道如何尋求資金和提高利潤累積資本的方法,他更懂得運用(利用)人脈(上流貴婦和金融家)去達成自己的目的。別人的眼中看到的是危險和失敗,但他卻看到了機會和挑戰,他有著無比的野心,認為一切都有可能,他決不是一個只會投機取巧的商人,而是個企業家,雖然還不算是個社會企業家。他的人生哲學就是對生命充滿熱情,他不會安靜對待生命,說什麼人生都是虛無的話,他有創見就拚了命的也要實現它,他享受這個過程,他不做一個只會等待,只會悲觀被動地看待生命的人,他要行動,他要享樂!

我想就是這樣積極樂觀,對商業有想法的穆雷吸引了黛妮絲。即便黛妮絲對那些因「婦女樂園」而紛紛倒閉的店家們,心生憐憫,她還是要在「婦女樂園」工作,除了求生活上的溫飽,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她認為「婦女樂園」的消費型態是無法抵抗的時代趨勢。比起黛妮絲周圍那些怒罵,怨恨「婦女樂園」的人,她想的是一種新的商業模式,她甚至想讓這座被傳統零售商稱為是「巨大機器」的百貨公司變得更好,以現代話來說她要對它灌入「社會責任」的思考,也就是因為如此,黛妮絲對穆雷來說也是特別的。相比其她穆雷的女人,黛妮絲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堅持,她讓穆雷看見「金錢的侷限」,她讓穆雷知道有再多的金錢,也不一定買的到幸福和心靈上的滿足,這樣的兩人會互相喜歡,甚至愈走愈近,也就不足為奇了。

現在回過頭來看看那些舊式的小店鋪,它們抵擋不了「婦女樂園」的大舉入侵,資金沒有人家多,支撐不了長期的折扣戰,產品也沒有人家豐富,提供不了多樣化的選擇,更不用說不舒適的消費空間,無法吸引顧客上門。這些店主們一直責怪穆雷,認為是他破壞了巿場,是他卑鄙的操縱一切,用盡下流手段,害他們生存不下去,但老實說就算沒有穆雷也會有別人,沒有「婦女樂園」也會有其它的百貨公司,這就是時代的浪潮,這就是所謂的資本主義。或許更該仇恨的是體系,是體系讓這座機器得以不斷呑蝕資金,不斷累積,不斷擴張。不滿和怨恨是必然的,但更應該想辦法,聯合其他零售商,團結合作在浪潮中活下來。當然在當時,工會和政府的力量可能都沒能發揮作用,政府甚至是站在大資本家那邊,帶頭鼓勵過度消費以求經濟成長,它們更可能讚頌的是奢華和浪費。

書中左拉所描述的世界,對二十一世紀的讀者來說一點也不陌生。現在的我們仍舊在期待著政府能夠更有作為,能伸出它的援手來幫助我們。但我們也必須認淸,在消費主義的社會裡,政府所做的往往是和大企業靠攏,經濟綁架了政治,政府採取的可能並不是「保護主義」,相反的,它可能開放更多的競爭進入到巿場之中。還有,別忘了,當代資本主義中仍有許多不公不義的掠奪性累積,它們的背後就是是靠著政府和國家在支持的,藉由法令政策和金融界的幫助,這些大財團們更可肆無忌憚的驅趕在地居民,收購土地重建商場,而讓小商店的處境更加為難,弱勢族群們的考驗也更加嚴峻。

或許我們只剩下自己,不過每個人還是擁有一些力量的,因為我們不只是生產者,我們也同樣是消費者,我們可以扮演更明智的消費者,去監督生產者,甚至以行動抵制不良業者。要知道自己每一項購買行為可能帶來的結果,要記住,當巿場被大財團給壟斷之後,它們就能決定價格、品質,而消費者就只能被迫買下那些他們不願意買的產品了!總而言之,我們不用只扮演消極和被動的角色,我們不用把打造自己生活的權利拱手讓給財團和國家,默許他們用只要滿足基本所需的模式,來矇騙我們,而忘記其實我們可以有更美好的生活和更多的選擇!

而我相信,小店鋪一定也有百貨公司所無可取代的優勢,譬如那百年傳承的手藝,就不是機器大量生產的產品可以複製的,還有那更人性化的顧客互動,真正的站在顧客的角度,找出適合他們的產品,而不是以廉價的促銷或殷勤的銷售行為,來引誘顧客的慾望。應該還有很多方法的,否則像二十一世紀的現代,為什麼還有很多小店可以存在,而不是只剩下大型的百貨公司呢?不都是因為我們還是需要那一點的獨特性,那麼一點屬於自己的風格,而不是只是成為「相似大眾裡」那無法辨別的臉孔嗎?

或許我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或許我是一個理想主義者,但現在不是還有很多人,在社會的各個角落努力著和堅持著?為了對抗這個體系。而且還會有更多更多的人會出現,會一直不斷的戰鬥。就像作者左拉一樣,他創造出戴妮絲讓穆雷這個唯利是圖的企業/資本家,看到除了金錢,除了利益之外的東西。我們都相信有些價值和信念,不是資本主義可以摧毀的,而有些幸福和滿足,也不是靠著慾望式的消費可以獲得的。到頭來,也許財團不會站在我們這邊,政府也不會站在我們這邊,但我們還有彼此,我們還可以抗爭,都還可以為了我們所愛的,所要守護的一切,付出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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