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尋找的不是風景,而是土地的精神。(p32)
荷西•葛瑟(Jose Ortega y Gasset) 在他的<<遙想堂吉訶德>>(Meditation of Quixote) 一書裡寫道:「我是我自己和我的環境。」
革命前夕的摩托車之旅
這不是一個關於英雄行徑的故事,也不是某個憤世嫉俗者的見聞;至少那不是我在寫它時候的初衷。這是兩個人有共同精神與相似夢想的生命體一起走過的一段經歷。
在九個月的時光裡,可以出現在一個人腦子裡的事情多得不計其數:從對哲學的沉思到對一碗稀湯的渴望都有可能;不過,如果與此同時這個人又算是一個冒險家,他就可能會經歷一些別人會感興趣的事,而他順手寫下的文字,也大概會像是這本札記。
錢幣已經拋了起來,正在翻轉當中,有時轉到頭像那一面,有時轉到字那一面。我將要透過我的嘴巴,用我自己的語言,重述我雙眼的所見。有可能錢幣轉了十次頭像那一面,我只看到一次字那一面,也有可能是相反。對這一點,我沒有什麼好辯白的,畢竟,我的嘴巴只能說出我眼睛所看到的東西。況且,即使這本日記的觀點真有偏頗之嫌,也已經沒有誰可以被怪罪了。因為,寫這本日記的那個人,在他重新踏足阿根廷土地的那一天,就已經死了。組織和打磨過這本日記的那個我,早就不再是我了;最少,現在的我,已不再是過去的那個我了。漫遊南美洲對我所造成的改變,遠超過我所能遇見。(p47-48)
⋯⋯不要放過任何化夢想為現實的機會。(p50)
⋯⋯我想看外面的奇異世界,我想體驗各種我以為應該很正常(後來才知道,其實不然)的經歷。
正是在碰到這一類事情的時候,特別容易讓一個醫生知道自己的無能,從而萌生念頭想要改造這個不公義的社會。一個月前,這位老婦人為幫補家計,還不得不出外幫傭;她雖然辛苦,但最少還是個有尊嚴的人,而在生病以後,她卻是連起碼的尊嚴都沒有了。
很多家境貧困而又無法工作的人,都像這個老婦人一樣,生活在充滿敵意的空氣中;他們不再被當成是父親、母親、兄弟或姊妹,而被當成是家庭的負累。他們變成了家人厭惡的對象,對於供養他們的健康家人來說,他們成為了恥辱。在這些沒有明天的人身上,我們窺見了全世界無產者所經受經手的深重苦難;在這些垂死者的眼中,我們看到了希冀家人原諒的卑微願望和希冀家人慰藉的絕望哀求。不過,他們的希冀注定是要落空的,正如他們的軀體很快就會被廣大而冷漠的黃土掩埋。我不知道這種情形會持續到什麼時候,我只知道,我們現在以階級為基礎的社會秩序一日不改變,這種不義就會持續下去。政府應該少宣傳自己的豐功偉績,多花一些錢-很多很多的錢-在社會福利事業上。(p108-109)
⋯⋯我們發現我們的使命,我們真正的使命,其實就是永無止境地走在世上的道路或海洋上。我們永遠是好奇的,永遠看著自己看到的事物,角角落落裡嗅個不停,但,我們不會在任何地方紮下根來,不會讓自己逗留的時間長的足以發現事物的底層:看到了事物的限制就夠了。(p116)
⋯⋯「來吧,同志,來和我們一起吃吧。我也是一個流浪漢啊。」這話裡透露出他的不屑:基本上,他把我們漫步於目標的旅行看成是寄生蟲的行為。
想到有人會採用高壓的手段來對付像他們這種人,我心裡極不好受。不管所謂「共產黨病毒」是否當真有害於一個社會,在這個人心裡所蘊釀的不過是想要過點好日子的原始慾望,不過是為為了對抗持續的飢餓,這些心情轉化為對共產主義這種奇特教條的熱愛,而他即使永遠無法掌握這種主義的精髓,卻可以理解什麼叫做「給窮人的麵包」,這便為他帶來了希望。(p120)
另外一名詩人工頭則這麼說:「這兒有名的高地,可以把所有的銅渣都藏到礦裡,像你們這種人總是問我技術問題,卻不問這到底要花多少條人命。 兩位醫生,我真不知道答案,不過謝謝你們的詢問。」
在這個大礦坑裡,冰冷的效率與無力的憎恨並存;但是為了求生存的一方恨惡著那一心追求財富的另一方。會不會有一天,有些礦工會歡天喜地拾起鋤頭,帶著微笑去毒害自己的肺部-他們說:在那個使世界暈眩的紅色風暴那裡,事情是這樣的。他們是這樣說的。我不知道。(p121)
他主張盡快改善印地安家庭的經濟水準,這樣才能消除古柯葉和酒精對他們的麻痺作用。(p178)
後記
⋯⋯恐懼是少數能讓你懂得珍惜生命的經驗之一⋯⋯
未來是屬於人民的,也許是一步一步,但也許是突然間,人民將會當家作主,在這裡及全世界。(p244)
⋯⋯我現在曉得,假如偉大的精神領導把人類劃分為兩個敵對的陣營,我將歸屬於人民這邊。(p245)
⋯⋯我武裝起義起自己的肉身,準備應戰,要讓我這區區之身成為一處聖域,承接普羅大眾所發出的勝利嚎叫,聲音裡迴蕩著新活力和新希望。(p246)
附錄
我一開始是以學生的身份,後來則是以醫生的角色,在旅行中親身接觸到貧窮、飢餓與疾病;我知道因為缺乏資源無法醫治一個孩童是什麼滋味;我見到了由於吃不飽和長久的懲罰所造成的麻木無感,竟然使得父母覺得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種是經常發生在我們拉丁美洲的階級社會裡。我開始發現,我除了想當研究者、希望能對醫學界做出實質貢獻之外,還想做別的同樣重要的事,那就是去幫助那些人。(p248)
我領悟了一個很基本的道理:想當一個革命醫生或一個革命家,首先必需有一場革命。如果是一個人單打獨鬥,那麼就算你懷抱純粹的理念、滿腔犧牲的熱忱、願意犧牲生命來追求高貴的理想,但你是獨自在拉丁美洲的某個角落從事一點點對抗不義政府的舉動,那麼最後一切都會成空。想要有一場革命,需要具備像我們古巴這樣的條件:一整國的人民都動員起來,人人懂得運用武器和戰鬥小組,深知武器與人民的力量。
⋯⋯應該如何有效地為社會福祉付出?應該如何在個人的努力與社會的需要之間找到平衡?
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能擔任自己的建築師,打造一個新的自己,那麼,一個可以代表新古巴的人種很容易就能塑造出來。(p249)
⋯⋯要學到具有一技之長,要一直學到具備高深學問足以成為革命者。
這場對抗疾病的戰爭,基本工作應該是先鍛煉出強健的體魄,而不是叫醫生去對人體器官做一些藝術技巧。我們必需以全面地、整體社會的方式入手,讓大家的身體健康強壯。
將來,醫學必須要做到可以預防疾病,帶領大眾朝向各人的醫學責任前進,而只在最緊急的時候才干預,施以手術或其他必要措施。⋯⋯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就和革命的其他任務一樣,有賴每一個人的努力。有些人以為,革命是一種出於集體意志或動機的標準化動作;不,完全不是這樣。革命是一種把每一個人具有的人類潛能都解放出來的釋放工作。革命真正要做的,是把人的能力導向正確的發展方向。(p250-251)
⋯⋯沒有什麼比讓一個高貴的人在革命之中生活更具有教育意義了。
⋯⋯我們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飢餓。我們是在麥斯特拉山的這兩年裡才嘗到一點飢餓的滋味。之後,許多事情就變得非常清楚了⋯⋯我們懂得了一條人命的價值比全球首富的全部財產還要貴重幾百萬倍。⋯⋯事實上,今天的革命運動就是要求他們學習,要他們知道,能為同胞服務是一種驕傲,這份驕傲比收入的多寡更為重要;要他們知道,人民的感激比黃金更要持久永恆。
⋯⋯你們會說:「我對那些人很好啊,我喜歡跟工人農人說話,而且我星期天也會去某某地方,去看某些事物。」這些大家都做過,然而這是出於一種「做慈善工作」的心態。但我們今天應該做的是「團結工作」。我們不該走進了人民之後對他們說:「我們來了。我們的出現就是一件好事。我們是來教你們科學的。我們要來指出你們的錯誤、你們的粗鄙和你們的缺乏基本知識。」我們卻應該帶著做研究的熱忱和謙卑的心意,向那叫做「人民」的寬廣智慧學習。
我們會發現,自己某些習以為常的觀念其實錯得很離譜。這些觀念深植於我們內心,自動成為了我們的意識。我們其實應該多多質疑自己的觀念⋯⋯我們最先要做的不是貢獻出自己的聰明,而是要展現出我們願意向人民學習,願意一同實現一個偉大而美好的體驗:建立新古巴。(p254-255)
我們要不要讓古巴成為一個自由國度,不屬於任何一個軍事集團,不必把自己的內政或外交事務拿出去徵詢其他強權的意見?我們要不要重新分配財產,讓那些過度富裕的人拿出一點給那些一無所有的人?我們想不想從事有創意的工作,讓每一天都充滿快樂?如果我們要,那麼我們已經有了目標。
⋯⋯如果我們認清了目標所在和敵人是誰,知道了自己必需往哪一個方向上路,那麼只剩下一個問題了:那就是我們每天應該走多少路;知道這一點之後,我們就去走它。沒有人能為我們指出每天應走多少路才對,這是每一個人自己的路-這是每一個人,不論男女,在每一天裡所做的事;這是每一個人從每日經驗之中所得到的體會;這是每一個人在自己的專業上為人民所做的付出與奉獻。
⋯⋯且讓我們記取荷西•馬丁的話-這句話我還沒有做到,但我們要時時加以實踐:「說的最棒的話就,就是行動。」(p256-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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